潜心词学 不作出山想
致梁启勋书 1909年7月24日
致梁启勋书 1909年9月23日

参考：丁文江、赵丰田《梁启超年谱长编》，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P320-321，2009年。

1908年8月，清廷谕令查禁政闻社。10月光绪帝与西太后先后崩逝，溥仪嗣位，醇亲王载沣以摄政王执政，这一年海外事业也濒临危机。来年（1909），梁启超又受开禁之议、广西振华公司案之累，意态萧索，甚有不愿出山之想，专以读书著述为业。

释文：
仲弟鉴：
秋后三日一片，并《解连环》词，悉收。词中下半阕第三句“乱鸦无限”，“鸦”字失律，此处必当用仄声也（弟四句之“忆旧游处处堪伤”，游字虽可勉强用平，然仍以仄为是）。弟词已精进，前次所寄数阕，煞有可诵者，但总不免剽滑之病，句未能炼，意未能刻入。此事诚难，兄虽知之而不免自犯此病，大约此事千秋无我席矣。弟若嗜此，当下一番刻苦工夫，非可率尔图成，今寄上《梦窗全集》一部，以资模仿，希察收。兄年来颇学为诗，而词反不敢问津。前月寄《怀吾弟》之二律，海内二三名家颇传诵，以为佳。兄诗近专学动荡隽远一派，想弟或不以为然耶。来片有“孟哥代笔书”一语，可谓奇极，孟哥并不在日本，何从为兄代笔？且兄致弟之书，亦何至倩人耶？兄三月以来，颇效曾文正，每日必学书二纸，宜弟之不复能认吾墨迹也。
雪厂想已入美，人如何，尚乞见告。内地事别详雪函，可视后妥寄去。兄真不欲作出山想，此亦聊徇师友之意而已。前寄上大人手谕，想已达。大人念弟殊切，弟必当即上一长禀，织缣故人亦不可不尝置怀抱，须知怨旷之情不以贤愚杀也。
《王荆公》已收到否？弟若欲得中国文学旧籍，希告我，尚当相寄。新凉中人顺时自爱，不一一。
专承
大安。
启超顿首。七月廿四日。

释文：
《唐多令》二词，乃大佳。三次所寄，一次佳似一次，不能不令老夫生畏矣。惟嫌习见语尚多，虽佳，而若在何人集中曾见之者。若能更趋奇警刻入（意境求奇警，语句求刻入），期可渐希名家也。惟以秋霜满面，至可严惮之。老二乃日絮絮作儿女子语向人，岂不令人生笑耶。娴儿昨诘我以阿叔何故作此，我只得嗔之曰：《楚词》美人、香草，汝叔之寄托深远矣。娴儿苦求索解，老夫无奈，只得又将时事一一附会，乃知古今来为《锦瑟》华年作郑笺者，大率类是也，一笑。兄近日贫乃彻骨，拂逆之事更亹亹不知所届，然心境之旷怡，乃过于前，不知学道有进耶？抑疲于忧患而不复觉为忧患也？
比月来因节家费，乃至德文教习亦不得不停，最为可惜。然方并力以着射利之书（中学国文教科也），无意中反使娴儿获大益，彼固甚愿乃翁之长食贫矣。吾近年觉词之趣味又不如诗，弟亦有意学此否耶？拉杂奉复，以当言面。
两浑。九月廿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