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质：寿山高山石

兰楼旧藏兔钮“鹤汀手肃”印赏析
文朱琪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汉·佚名《古艳歌》
“鹤汀手肃”兔钮寿山冻石印（图1），为兰楼主人生前宝爱之物。印章长1.7厘米，宽1.6厘米，稿1.7厘米，钮制精美，包浆醇厚，至少为四百年前旧物。此印形质精巧，篆文字法古拙，随形布置，四面逼边，中心留空，参差错落。印文既称“手肃”，显系古人书牋用印，把玩在手，意趣盎然，颇足发怀古之幽情。由于印章无边款，故“鹤汀”何人，亦惹人遐想。王一羽先生1978年曾手书《“鹤汀手肃”印章考》一纸题跋，迻录于下：
《历代尺牍精华》卷四“明”三十一页（有正书局藏版），“史可法复傅鹤汀”：
“老父母居乡、居官，无间可议，枢曹一席，备拟首推，不意仅得比部。令人怅叹不已，乃未几罣卫议，以如此还转，而诬为贿得，真可异也。承示大揭，剖辨极明。卒无奈，当事瞻顾，莫为平反，惟付之举世公论而已。诏生辨寇入援，日在劳攘，未遑遣候，疎节为惭，聊代薄程，以将远念，俟台驾卜居金陵，再图晤语，不尽瞻驰。”
余藏旧兔钮小寿山灰白冻石章，印文“鹤汀手肃”，阴文小篆四字，无论制钮、刻文均较旧，至少为清初之物，惟“鹤汀”不知何许人，且无边跋，亦不知刻印者谁？阅尺牍史可法致傅鹤汀函，其中“俟台驾卜居金陵，再图晤语”，足见此公曾流寓金陵，此印为在宁所收，渊源有自，然傅鹤汀之籍贯履历，尚须作进一步之查改，始能为此印章作更确切的鉴定。一九七八年四月十六日，羽志。
王一羽先生为金陵文博界耆宿，博闻强识。跋文虽短，但有理有据，见解精辟。判定此物年代下限为清初，当为不刊之论。今天从形制、印文风格等多方面进行综合判断，此印定为晚明或清初皆不为过。尤其能在40年前资料匮乏的情况下，从一通稀见信札间寻获“鹤汀”之蛛丝马迹，更是难得。文末言“傅鹤汀之籍贯履历，尚须作进一步之查改，始能为此印章作更确切的鉴定”，彰显出前辈学者的严谨学风。的确，明代以“鹤汀”为别号者数人，此“鹤汀”究竟为谁，必须依靠切实的文献证据方能确定。但傅鹤汀在史可法文集、家书中屡有提及，关系密切，南京与扬州地域上也相近，其推证并非无根之谈。
近年来，印钮作为玺印文化中印体艺术的一类，颇受关注。印钮是中国传统雕刻的缩影，它集圆雕、浮雕、透雕、线刻等工艺之大成，反映了印钮工匠对物象造型艺术的理解。在各式印钮雕刻中，以兔为题材的作品虽然历史悠久，但数量极少，“鹤汀手肃”印材小巧，兔身浑圆肥硕，作趴伏状，与印台浑然一体，通过头颈、前肢、四爪及耳部寥寥数刀，勾勒出一只生动、憨萌的兔子造型。雕刻刀法极为简练，既有类似汉八刀的自然传神，又富含明清钮雕的秀润文气。加上四百年来的使用、把玩形成的厚实包浆，令人爱不释手。
兔在中国文化语境中寓意长寿、多子，唐宋以来多见于雕刻题材。1956年西安韩森寨出土唐代滑石兔席镇（图2），同为伏地造型，长耳贴伏于脑后，与兰楼所藏兔钮造型十分接近，不同处在于头部前探。兔造型的印钮雕刻，最早可见南宋时期兔钮“默盦”石印（图3《唐宋元私印押记》），元代有兔钮“如斗”寿山石印（图4），造型较南宋时更加准确生动，这两方印章印台皆较高，钮身居中且小于印台，它们都是宋元时期的文人用印，在造型上有一定的延续性。此外，上海博物馆藏清代双兔祈子钮寿山田黄石印（图5），雕雌雄双兔交尾造型，取兔子繁殖力强，具有多子多孙、人丁兴旺的吉祥寓意，雕工生动细腻，更为兔钮印章中的珍品。兰楼所藏“鹤汀手肃”兔钮印，置之以上诸印中毫不逊色，又恰可补足宋、元、明、清四代兔钮题材印钮雕刻艺术，实乃文人印章中不可多得的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