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牲尊仿牛形，比例准确，造型逼真。牛昂首竖耳，嘴巴微启，似在哞叫。双目炯炯有神，身躯饱满肥腴，四肢粗壮，健壮有力。牛首、颈部结合处，为一周带状项圈。牛背上开口，安装一钮盖，形似大雁回首栖憩。牺尊的头、颈、身躯装饰双勾云纹，项圈饰一周回纹，隐约可见；线条粗细深浅一致，规整流畅。绿锈斑驳，与红黄铜胎体相映成趣，使得原本光素幽暗的色调变得斑斓多彩，古意盎然。
通过检阅拍卖图录，我们发现，这件牲尊与1913年山中商会印制的恭王府藏品拍卖目录上的一件牲尊相似。从照片来看，恭王府旧藏牲尊配有底座，牛项圈上间次镶嵌宝石。本件拍品没有镶嵌宝石，底座已遗失。但是两只牛的神态、身姿、尺寸则是非常接近的，显然属于同一母题和时代风格。
恭王府原本是清乾隆朝和珅府邸、嘉庆朝庆王府。咸丰元年（1850年），咸丰帝将庆王府转赐给其弟恭亲王奕䜣，“恭王府”因此得名。恭亲王奕䜣，号乐道堂主人，是清晚期中国政治舞台上非常重要的人物，被封为“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奕䜣不仅有杰出的政治才干，还极富艺术才能。《近现代名人小传》记载，奕䜣“勤学能文，书法率更，诗学晚唐，尤精鉴别，书画古董以屋十五楹盛之，咸真品。”根据清宫廷造办处活计档记载，同治年间造办处为恭亲王作过相当数量的各类文物器物座托、装裱书画等活计。由此可以佐证，恭王府旧藏的奠基人正是恭亲王奕䜣。凭借显赫的权势、财富，加上自身高超的艺术鉴赏力，通过出资购买、帝后恩赐、部下赠送和巧取豪夺等诸多方式，恭王府汇集了数量庞大的文物，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宝库，这在亲王府中是极为罕见的。
不幸的是，为了筹集复辟清廷的活动经费，奕䜣的嫡孙溥伟将恭亲王的财产几乎变卖一空，最终所剩无几。目前可知最大一次规模的变卖活动是在1912年3月，溥伟将恭王府原藏除书画之外的大批文物出售给日本古董商人山中定次郎。据鲁宁2005年撰写《恭王府流失宝物寻踪》文章介绍，1912年出售的这批文物种类共七大类，包括青铜器、瓷器、玉器、木器、兵器、珠宝、杂项等；数量据不完全统计在1500-2000件左右。一座恭王府，半部清朝史。这些藏品的等级和价值不亚于清宫廷所藏文物，远远超越普通的古董文物，是用金钱难以估量的。在1913年2月美国纽约恭王府藏品专场拍卖会上，当时536件拍品被竞相购买，无一流拍，成交额高达28万多美元，创下了当时拍卖成交最高纪录。牲尊就是其中的一件拍品，花落谁家下落不明，目前难以目睹其真容。尽管如此，我们依然可以得知铜牲尊的地位之贵重。
牺尊最初是一种盛酒的器，主要用于古代祭祀礼仪之中。许慎《说文解字》称“牺，宗庙之牲也”，牺尊就是指牛、羊、猪等牲畜形状的酒容器。《周礼·春官·司尊彝》将牺尊、象尊、着尊、壶尊、太尊、山尊定为六尊，其中牺尊也称献尊。在六尊之中，最为华美的就是牺尊。
从考古发掘出土的商周青铜器来看，以完整的牛形体作为铜盛酒器实际上有两大类：一是尊类，即本文所说的牺尊；一是觥类。牲尊最早出现于商代，2001年河南安阳花园庄54号墓出土的牛形牲尊是目前殷墟发现的唯一一件。两周时期制造的牲尊数量有所增加，如1923年山西省浑源县李峪村出土的西周牺尊（现藏上海博物馆）、上世纪70年代河北中山王成公墓出土的战国错金银铜牲尊（现藏河北博物院）、1982年山东临淄齐故城出土的战国错金银镶嵌铜牲尊（现藏山东博物馆）等。北宋宋徽宗在宣和殿收藏839件商至唐代青铜古器，其中也有牲尊的身影。从《宣和博古图》可见其式样。这一时期，牲尊除了祭祀礼仪，已经成了深受皇帝喜爱的赏玩古董。明清时期好古之风盛行，仿古牲尊成为一种吉祥的摆设，尤其是深受乾隆皇帝喜爱。故宫博物院藏有一件“乾隆年制”款掐丝珐琅牺尊，高20.5、长28、宽9厘米，通身掐丝珐琅工艺极其精美，四蹄金光闪闪，应是造办处制造的仿古样式（《故宫博物馆藏品大系·珐琅器编3·清掐丝珐琅》，紫禁城出版社 2011出版，53页）抛开绚烂夺目的色彩和纹饰这些时代技法特征不论，其审美风格已经与商周时期有所不同。不再强调表现牛的威武雄壮、孔武有力，发达鼓起的肌肉变得平滑柔和，牛的轮廓线流畅圆顺，给人以丰满圆润之感，甚至带有萌态。本件拍品的风格与乾隆珐琅牲尊是一致，都是简洁自然、活泼略带柔美，透露出一种国泰民安、岁月静好的美好气息。
此牲尊高达30厘米，精铜为材，精工细作。整体造型生动沉纹，纹饰简约朴素。包浆温润，色泽深沉，给人以古朴端正之感，宜于陈设装饰。鉴于恭王府旧藏、故宫博物院皆有同造型的铜牲尊，尽管本件拍品没有珐琅牲尊那般夺目华丽，但其来源和价值不容小视，大有渊源，当属清朝王府贵族内宅陈列重器或祭祀宝器。
参阅：
1、鲁宁、高晓媛：《恭王府流失宝物寻踪》，《清代王府及王府文化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文化艺术出版社，2005年出版。
2、故宫博物院藏（故00117597），故宫博物院藏（故0119562）。